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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從朋友圈看到一張打“土坷垃仗”的生動圖片,興奮的思緒立刻激活了深藏在腦海中的兒時記憶。話說45年前,我也曾經是“土坷垃仗”的積極參與者和策劃者。那時候,我在北關奶奶家,每逢星期六下午或星期天,以及麥假和秋假(當時鄉村中小學不放暑假,而是分別在麥收時節放兩個星期總共14天麥假、秋收時節再放六個星期42天秋假),總會發動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要么是在村西頭,和護城河對岸的北街大隊差不多同齡的孩子們打土坷垃仗,要么是在村東頭,和同樣隔著護城河的東街大隊的差不多同齡的孩子們打“土坷垃仗”。
土坷垃仗源于人類特別是智人固有的投擲本能。從文化人類學角度來說,這種本能可以上溯到人類起源初始階段。早在數百萬年前,人類的祖先類人猿就通過投擲石塊攻擊獵物,日積月累,這種行為深深地融入人類的潛意識里。進入文明時代之后,千百年來一直在農耕社會延續著,漸漸演變成我們小時候的土坷垃仗。這種土坷垃仗,從深層次講,源于村與村之間歷史的或現實的地緣矛盾,這種大人們之間的利益沖突,免不了傳遞給孩子們。從淺層次講,則是深受那個特定時代的所謂斗爭風氣,以及大隊里經常露天播放的戰斗片的影響。小孩子們的模仿能力超強,精力也足夠旺盛,這就為土坷垃仗奠定了客觀和主觀的基礎。和任何一場真正的戰爭一樣,兩村孩子們之間的土坷垃仗,也并非無緣無故地爆發,而是一定要有具體的事端即導火線。通常情況下,或者是因為單純的口角,或者是因為一方丟了東西,比如割草的鐮刀被對方撿到,但對方不愿意還或者沒有及時還等等,于是氣憤不過,召集小伙伴們聚群來打架,有時候個別好事的半個樁小子和有點愣頭愣腦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比較“二”的成年人也會加入。不過,從這種“仗”的名稱就可以知道,主要還是小孩子們的專利。之所以叫“土坷垃仗”,是因為所用的“戰斗”工具,是當時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土坷垃”,即曬干或風干之后硬硬的泥土塊。用這種“土坷垃”打仗,發泄和玩耍的成分大于實戰。一是扔得不會太遠,所以命中率不高;二則倘若真的命中對方胳膊腿兒的,只要不涉及眼睛、鼻子等五官,一般也不會有大礙,盡管偶爾也有狠人會用“導彈”級別的磚頭、瓦塊、石頭塊,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而讓家長帶著上醫院縫針,并由兩個大隊的干部來協調解決,那可就是闖了大禍。雖然這種情況不多見,可一旦發生,參加“戰斗”的雙方都會偃旗息鼓,休戰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土坷垃仗”主要是小孩子們的專利,所以我參加這種土坷垃仗,基本都是在小學一二三年級,主要是在麥假和秋假期間。土坷垃仗的主“戰場”共有兩個,這兩個“戰場”都緊鄰縣城城北的護城河。當時北關、北街、東街三個大隊(村)耕地離得很近,小孩子們課余一起在地里玩耍,或者給家里的豬和兔子砍草,難免會發生這樣那樣的小摩擦,由于畢竟不是一個村的很熟悉的玩伴,再加上前文談到的深層次原因,小孩子們也難免較真,于是雙方爭執之后,一通對罵,擦拳磨掌,各自后撤,開始謀劃土坷垃打仗。記得每次和北街或東街的孩子們“打仗”,我們都會效仿抗日或解放戰爭影片先成立“參謀部”,然后再指派一大堆連長、排長什么的,有的小伙伴兒還自報奮勇的當偵察員,有的主動提出來去站崗放哨。這時,大家除了尋找土坷垃集中起來當武器之外,有時候也會收集一些磚頭瓦塊,我們稱這些“重型武器”為“導彈”,因為有過慘痛的教訓,誰也不敢輕易使用,更多的時候,是扔到護城河里濺起水花,起到一定威懾就適可而止。有的小伙伴還會跑回家中把在廟會上買的紅櫻槍拿出來,再從河畔的柳樹上折下柳條,編成電影《小兵張嘎》里嘎子頭上戴的柳條帽兒——我們管它叫涼(liāng)涼帽,——紅纓槍配上柳條帽,別提有多神氣,有時候連對岸的“敵人”都羨慕不已。小伙伴們興高采烈的做好“戰備”之后,土坷垃仗就開始了。
我所在的北關大隊位于這段護城河以北,南岸就是位于城內的北街大隊,河東頭對岸則隔著一大片生長在北城墻上的樹林和東街大隊相鄰。北關大隊和縣城之間,有一座北關橋,連接貫通縣城南北的馬路。以這條馬路為界,北關大隊分為東頭和西頭,北關奶奶家位于西頭南街,我讀書的北關小學,位于村子最東頭中間位置。上小學一二年級時,戰友都是西頭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戰場”也以村西頭直到戰備路的護城河北河畔為主;上了三年級,戰友以班級同學為主,“戰場”也改為以村東頭正對著我家——北城墻縣委家屬區的護城河北河畔為主。那時候,村西頭的北河畔岸上,有高大的楊樹和柳樹,再往里是一大片農田。夏秋之際,這里茁壯的玉米高粱地,就是一片天然的綠色青紗帳。村東頭的北河畔地理位置更優越,一大片青紗帳再往北,有一段高高的斷崖式土崗,中間缺口處,一條彎曲的南北小路通往北關小學,我就是每天沿著這條熟悉的小路去上學。小路西側茂密的樹林邊,也有一條東西方向的小道,直通村里。小路東側是一條狹窄的土路,直通東邊的高崗。小路和高崗之間北側,是一道緩緩的斜坡,長著粗細不一、枝葉繁茂的柳樹,下面雜草叢生,正好可以就地取材,編好“涼涼帽”,武裝之后,匍匐在斜坡上,一邊觀察護城河南岸“敵人”的動態,一邊謀劃戰術,做好伏擊戰的準備??梢哉f,村東頭的地形占盡了地利,是進可攻、退可守,所以上了三年級之后,小伙伴們就把這里當做打“土坷垃仗”的主戰場,接連組織了多次大的“戰役”。
?土坷垃仗一開始,我們往往都是先派“偵察兵”去護城河邊偵察,如果對方沒有動靜,我們就會派先遣小分隊,從橋上或者涉水深入對岸,引誘“敵人”出戰。鄰村的孩子們也在“備戰”,一看我們這邊居然大搖大擺地深入到他們的地盤兒,當然要迎頭痛擊。我們的先遣小分隊一看,正中下懷,于是佯裝敗北,趕緊迅速撤離。鄰村的孩子們看到這種情況,乘勝追擊,越過護城河,興奮地進入我們的埋伏圈——也就是我們的土坷垃能夠集中命中之地。這時,我和幾個充當指揮的小伙伴會大喊一聲,“沖啊!”“殺呀”,剎那間炮火連天、彈痕遍地、硝煙彌漫,“敵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嗚哇亂叫著撤到護城河對岸。這時,我們全體“指戰員”們也乘勝一直追擊到河邊,于塵土飛揚中,揮舞著雙手,高聲齊唱“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熱烈慶祝土坷垃仗的勝利。
當然,既然是“打仗”,也不光是勝利,有的時候也會遭遇失敗,甚至是“慘敗”。剛上三年級的時候,一個夏日的傍晚,我們和東街大隊的孩子們的一次“戰斗”,因為把人家低估了,結果人家兵分兩路,南北夾擊,用土坷垃搗毀了我們設立在土崗上的“指揮部”,還包圍了我們一位小伙伴。我因為跑得快,撤退到村里,躲過這一劫。這位小伙伴倒也機靈,一看這種情況,馬上效仿電影中的敵偽軍的做法,舉起雙手,主動投降。東街大隊的孩子們一看,人家都投降了,于是也效仿電影中我軍的做法,堅持“繳槍不殺”“優待俘虜”,集體嘲弄了幾下之后把他放了。不過,“叛徒”終歸是“叛徒”,這位小伙伴兒因此得了一個“投降派”的外號,很長時間都被我們大部隊冷落和白眼兒。好在,上了四年級之后,國家提倡“五講四美”,小伙伴們在學校和老師們的教導下,很快告別了這種不太文明的游戲。不過,盡管這種游戲有些不文明,但在那個散養而非嬌生慣養的時代,這種帶有濃厚時代色彩,因地制宜,看似簡陋粗暴的“土坷垃仗”,不僅增強了小伙伴們的體質,培養了我們這些男孩子們挑戰和冒險的勇氣,增添了男子漢氣概,鍛煉了團結協作和應變的能力,甚至在汲取教訓的同時,也強化了大家掌握分寸的意識,成為我們這一代人成長歷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門重要的必修課。
2023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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