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中國有關部門3日宣布對鎵、鍺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引發外界高度關注。為什么出口管制涉及這兩種金屬，它們在高科技領域發揮著什么樣的關鍵作用？中方實施出口管制之后，相關進口大國有替代方案嗎？針對這些問題，《環球時報》記者采訪了多位專家。

鎵鍺有多重要

7月3日，中國相關部門發布公告，決定自8月1日起，對鎵和鍺兩種關鍵金屬實行出口管制。這兩種公眾并不熟悉的金屬到底有哪些用途呢？

【資料圖】

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鎵和鍺作為極為重要的稀缺戰略資源，廣泛應用于衛星通信、太陽能電池、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等科技前沿領域。目前這兩種稀有金屬均被美國列為35種關鍵礦產目錄，也被歐盟列入61種關鍵原材料目錄。其中鎵是一種低熔點、高沸點的稀散金屬，有“電子工業脊梁”的美譽。具有高導電性、中等導熱性和液態低毒等特性，是一種很有前途的合成智能功能材料的原料。加工成的砷化鎵、氮化鎵、磷化鎵及銅銦鎵硒，作為一種必要工業生產原料，所應用的下游產品主要包括半導體材料、半導體發光元件、集成電路、晶體管、5G以及國防通信射頻器件、CIGS薄膜太陽能電池等。

據美國《華爾街日報》4日報道，2023年美國地質調查局關于鎵的報告稱，芯片等高科技領域與軍工產業的應用場景目前沒有砷化鎵的有效替代品。美國軍方依靠氮化鎵的特性開發最先進的雷達。氮化鎵還被用于制造“愛國者”防空導彈系統。2016年，由于擔心氮化鎵的雙重用途潛力，美國阻止中國投資者以28億美元收購飛利浦旗下一個汽車和LED組件業務部門控股權的計劃。去年全球使用氮化鎵的芯片銷售額為24.7億美元，預計到2030年將攀升至193億美元。預計到2030年，用砷化鎵生產的芯片將從去年的14億美元增長到34億美元。

軍事專家傅前哨4日向《環球時報》記者介紹，砷化鎵和氮化鎵是有源相控陣雷達T/R元件的基礎材料，涉及軍用雷達的發展和裝備。雖然我國鎵元素儲量產量居全球領先地位，但我國在芯片制造與裝備發展領域也需要大量鎵元素，所以適當對其出口進行管制完全合理。

而鍺具有親鐵、親硫、親石和親有機質等地球化學性質，主要應用于紅外光學、光纖通信、太陽能電池、催化劑等行業，是軍工、國防、高新科技等領域的重要原材料。在全球范圍內鍺資源相當匱乏，是一種被許多國家列為戰略儲備物資的重要戰略資源。

據路透社報道，美國半導體晶圓制造商AXT公司表示，其中國子公司將立即著手申請出口鎵和鍺產品的許可。一家中國鍺生產商透露，他們在管制令出臺后收到了大量來自美國、日本和歐洲買家的咨詢，產品報價也在一夜間飆升。

英國《金融時報》4日稱，隨著中美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地緣政治斗爭愈演愈烈，中國決定對兩種用在芯片制造和通信設備的金屬限制出口，以此反擊美國、荷蘭和日本的半導體管制措施。這兩種材料在一些專業的應用中可以替代傳統的硅晶圓，還可以用在軍事及通信設備的組件中。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4日在記者會上回應日媒記者提問時稱，中國始終致力于維護全球產供鏈安全穩定，始終執行公正、合理、非歧視的出口管制措施。中國政府依法對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是國際通行做法，不針對任何特定國家。

中國底氣何在

西方媒體將中國對相關物項實施合法合規出口管制的做法，與大國科技競爭以及西方對華實施芯片出口限制掛鉤。到底是不是這回事呢？中國專家對此進行了解讀。

自然資源部2023年發布的《2022年全國礦產資源儲量統計表》顯示，截至2022年，全國已探明鎵資源儲量28865.64噸，鍺資源2333.47噸。有業內人士表示，我國探明鎵礦資源儲量大，占全球儲量的85%，是我國優勢的稀散金屬資源。而美國地質調查局數據顯示，全球探明鍺儲量約8600噸，美國鍺儲量3870噸，主要伴生在阿拉斯加州、田納西州和華盛頓州的鉛鋅礦中，占全球總量的45%，居世界首位。中俄鍺儲量分別占全球總量的41%和10%。自2008年相關數據公布以來，中國一直是最大的鍺生產國，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約68.5%。2021年數據顯示，全球鍺金屬產量140噸，中國產量95噸，占當年全球產量的約67.8%，俄羅斯產量5噸，比利時、加拿大、德國、日本和烏克蘭等國合計產量40噸。

而美國雖然是全球最大的鍺資源儲量國，但自1984年以來，就將鍺作為國防儲備資源進行保護，尤其是近幾年已基本不再進行鍺的開采。

有分析認為，從上述歷年出口數據來看，中國作為儲量、產量及出口量的大國，多年來已經為全球產業鏈的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在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加強戰略資源的開發與管制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自然資源部中國地質調查局國際礦業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朱清4日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無論鎵資源還是鍺資源，中國的儲量和產量均居世界前列，兩種產品的礦業公司的產量和產能均居世界第一，在全球供給市場中占比高，中國的優勢主要體現在產業鏈上游，具有一定影響力。

“以鍺為例，全球鍺定價以現貨市場價為主，具有中國和歐洲兩個價格中心，全球鍺資源分布、生產和消費高度集中，其初級產品生產主要集中在中國，歐美國家占據深加工和元部件產品市場。我國宜合理調控鍺資源進出口，保障合理開發與利用。”朱清稱。

業內人士告訴《環球時報》記者，7月3日晚間對兩種金屬相關物項的出口管制依據出口管制法，而出口管制法的核心要義就是維護國家安全。因此中國對兩種金屬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是有法律依據的。該人士認為，根據兩部門的公告，出口者需要向商務部說明最終用戶和提供最終用途證明，以及進口商和最終用戶情況介紹。如果涉及軍事用途或者應用于危害到中國國家安全和利益的場合，相關部門有權對出口做出不予許可的決定，從而實現對國家安全和利益的維護。

外方找替代方案？不容易

路透社4日稱，2022年，中國鎵產品的最大進口國是日本、德國和荷蘭；鍺產品的主要進口國是日本、法國、德國和美國。中國公布相關物項出口管制后，這些相關進口大國有替代方案嗎？

想要了解替代方案，需要先了解一下鎵、鍺的開采難度與特性。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由于全球主要鎵資源來源于加工鋁土礦和鋅礦的副產品，而鍺作為一種典型的稀散元素，很少有獨立礦床，一般是以分散狀態分布于其他元素組成的礦物中，因此鎵和鍺的加工是這兩種稀有金屬產業鏈上重要一環。

據俄羅斯dzen網之前報道，鎵只能作為鋁土礦（主要來源）或鋅礦（少量）等加工的副產品獲得。在全球鋁土礦中的鎵的潛在可采性非常低。鎵的初級生產與鋁工業必須同步進行，沒有鋁工業，鎵的提取就毫無意義。

據了解，生產鎵產品主要有原生鎵與再生鎵，根據產品品質的不同，原生鎵分為粗鎵與精鎵。此前有統計數據顯示，全球共有30余家企業生產粗鎵，主要分布在中國、日本、烏克蘭、哈薩克斯坦和加拿大等國，而生產粗鎵的企業主要為有色金屬冶煉廠和大型氧化鋁廠，如中國鋁業股份有限公司、烏克蘭尼古拉耶夫鋁廠、哈薩克斯坦巴甫洛達鋁廠等。全球精鎵的主要生產企業分布在日本和美國，主要有日本同和礦業和美國世界鎵股份有限公司等。再生鎵的生產國家主要是美國和日本。日本再生鎵的主要生產公司有住友化學株式會社和RASA工業株式會社等。

而鍺的初級加工產品主要有二氧化鍺、四氯化鍺和鍺錠，主要用作PET催化劑和深加工產品的原料。目前工業生產的鍺主要來自含鍺礦渣、煙塵和煤等的提取。鍺的深加工產品主要包括鍺單晶和光纖級四氯化鍺，用于制造紅外鏡頭、太陽能電池襯底片和光纖預制棒等元部件。國際主要企業如比利時Umicore、美國ATX、加拿大Teck Resources和德國Photonic Sense等，掌握核心技術，主要使用外購原料進行生產，除產出初級加工品，還占據深加工產品和元部件產品主要市場份額。

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此前在中國環保政策調整的背景下，大型含鍺礦山限產，小型含鍺礦山關停，鍺原料供應緊張，同時中國國內多家鍺生產企業資產重組或技術改造，鍺生產減少，導致全球鍺供應緊張進而引起價格上漲。經過產業整合，我國鍺生產集中度逐步提高，形成了云南、廣東、江蘇和湖南四個主要產區，其中云南省產量占到約60%。目前我國主要鍺生產企業有云南鍺業、四環鋅鍺、中鍺科技和馳宏鋅鍺等。

美國彭博社4日稱，分析人士預計，如果中國的舉措導致價格飆升，其他供應商的產量將會增加，以滿足需求，從廢料中提取也可能是一個重要來源。美國地質調查局稱，工廠廢料已經占了部分供應，而鍺廢料也可從退役坦克和其他軍用車輛的窗戶中提取。除中國外，其他具備鎵生產能力的國家包括俄羅斯和烏克蘭以及韓國和日本。

日本媒體則沒有彭博社那么樂觀。《日本經濟新聞》4日稱，使用鎵的化合物半導體在電子設備中不可或缺。日本企業在相關基板市場份額方面全球領先。如果無法從大量供應鎵的中國進行采購，就需要在生產時尋找替代的進口來源。企業無法低價采購鎵，或將對這些最尖端技術的實用化產生影響。

中國地質科學院礦產資源研究所研究員高天明4日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美國有鎵，主要分布于美國三個州；同時也有鍺，且儲量很大，但作為戰略性儲備，將這些礦產資源進行保護性開發。在中國政府宣布對稀土實施出口限制后，高度依賴中國稀土資源的美國、日本等通過開發國內資源、投資國外礦山等方式，擬建立不依賴中國的稀土供應鏈。因此不排除美國等進口大國可能會再尋找相應的替代方案。

（文章來源：環球時報）